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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8 荒诞空间
乙眼甲鼻缩世相,蓝天玉镜鉴人心
谭渊的神笔
石头山枣子沟有一位青年,姓谭名渊。那一年他30多岁,一个瞎字不识,好吃懒做,贫穷而无知。十几亩土豆和半圈蒺藜、半圈残垣的土墙、二孔破窑洞,就是他们的全部财产。无能和平穷的无奈,使他总在幻想。脑子里经常播放着:某煤老板整栋买楼盘;
某“长”凭借国家授予的一支笔在几个城市为自己买了房子、车子,两个孩子还在国外读研;某某通过关系承包大工程,赚了两个亿。有一天他也……
他决定告别这座破院子,到外面去牛一番!一只喜鹊喳喳破例地叫着。
临走时,他在院落里留恋地走了一圈。突然,他发现破旧的土墙裂开的缝隙里夹着个小东西,明晃晃的。急忙捡起来一看,原来是一支笔!心想,它莫非就是我命运转机的使者?听人说,现在的笔很厉害。特别是头上插了几支鸡翎子的,用笔签上自己的名字,就能够为所欲为。哈哈!谭渊暗自庆幸着喜鹊吉祥的鸣声。
他拿着这笔让他的知心朋友傻蛋看。傻蛋说:“现在,有的官儿拿上笔;王八都献媚;有的当官不拿笔,孙子都能欺。你谭渊屁也不是,拿着不顶用!但是,如果你学会写好三个字:一个是‘支’字,一个是你的名字——谭渊!准能发财!”
谁说他是傻瓜呢?他比聪明人还懂事!
于是,谭渊请来个郭先生教他学那三个字。开始,他在地面上用树枝学着写,后来到废纸上练。一年后终于学会了。一天,傻蛋来看他,赞叹道:“好厉害!谭渊!你这货,竟然也学会了写字?”“呵呵,咱怎么就学不会呢?哎!不过这家伙蘸的蓝墨水,怎么有时候却写出了淡红色的字?”谭渊自豪又惊奇!傻蛋表扬完胡转悠着去了。傻蛋暗暗说:“你谭渊能放过个响屁么?吐红水?难道是神笔不成?……我就种好山庄行了!”
刚学会写“支,谭渊”后,谭渊就成了枣子沟的有文化、有素质的大人物了。哪知道,天不睁眼。突然,他家外的泉水干枯了,窑洞漏水了,油灯点不着了,老母也下世了。无奈,他只好捐个席子,用石块堆着埋了!贫困的惨象,像山顶的黑云一般地压下来。他开始恨傻蛋,什么写会三个字就能发财?偶尔还吐红水,莫不是霉运呢?我怎么竟然也信傻蛋的鬼话?谭渊一气之下,正要举着斧子砸碎那支笔,正好被一个山外来挖药的农民碰上给挡住了。
谭渊借机说了他的心事。那农民哈哈大笑,说道:“这笔真有点奇!不管它,只要你把那三个字写在地方上,就能发财,就写吧!”老农心暗暗说道:“心存不正,笔吐红水啊!也真是猪八戒娶媳妇想得美!”可是,谭渊有了信心。他后来就跑到废品收购站,偷来几麻袋废纸挑拣发票。看门狗追上来咬伤了一条腿。一心想着回来练字,他也顾不上痛。半年多时间过去。还没有任何发财的迹象啊!他苦恼地诅咒那农民说:“他还怪我把名字没写在地方上!呸!真上山来挖药的命!一定会被蛇咬死的!”他又沮丧起来,怨恨自己”我真傻!我不该……”
否极泰来。功夫不负有心人。谭渊会写那三个漂亮的大字的消息,传遍了枣子沟。村里的头面人物任命他作了村上的秘书。
一年很快过去了。因为他村上的头儿根本不识字,只知道偷着卖几宗宅基地花花,吃吃退耕还林的、或者国家的灾情、粮食、种子补贴等的空名,揩揩超生户的小油水、粘粘村邻人家的纠纷、陪着上面来的大脸盘、肥屁股转转圈、扎扎势。而谭渊算是文化人,自然一切开销的事靠他签字了。谭渊总算如愿以偿、如鱼得水了。他慢慢地感到这支笔有一股不由自主的神力:笔身轻盈、笔尖光滑,写起字来如同人在荷花上行走;速度也快,如同蝮蛇穿密林、金鱼游河池、玉龙舞中天;劲儿也特别足,笔迹显示出雷霆万钧之势;字样儿特别地好看,黑发、蓝眼、红唇,看似西施,又像妲己,真个小美人一般!村上人对他的这只变色的神笔很敬仰、也很羡慕!村干部们争着用这笔试写,可什么也画不出来!都感到很怪异!
慢慢地有人给他送来二斤白菜……
谭渊这下找到了笔的魅力了!
时来运转天赐奇,春风得意马蹄疾。
山坳跑出变色笔,破云登岳霓裳衣。
时间真快。他也没有想到,从此以后的几年时间里他很快成长为村长、乡长、区长!四面八方的人们感到诧异,可是谁也不敢说什么,还想借着他的面子办点什么事儿。郭先生最明白:他这是上苍赐予的神笔暗暗护佑的缘故。他瞎字不识,人就没有脾气,只管顺杆溜就行。曾回来给我说过,不管上司拿来什么样的票,管它是借公家基建给自己盖房的,还是出省、出国旅游的,他自己装修房子材料工费、民工用餐的、岳丈的丧葬烟酒的、老婆买鸡蛋、短裤、胸罩的、儿子过生日的、自己偶尔上公厕的、给情人买脂粉的,反正都要来票票写上我教会的那三字;吃喝娱乐的、慰问首长、给恩人送卡的、乡上、区上工程队的,反正只要是他经手的、与升迁有关的、能得提成的统统准奏!这小伙虽然借这笔的奇效窜得很快,但是确实有些过火了!
一次谭渊拜谒恩师。郭先生说:“娃呀,你的这么多的心意老师可担不起。老师提醒你,干点事不容易,要为国家多做事,事事小心着!”
谭渊说:“恩师,不要见外。就2000元的东西么,小意思!要不是你,哪有我今天?你不知道,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男人不坏,女人不爱。当官不媚,滑到水底。互相利用,利好双赢,大家欢喜,各有云梯,这是法则。不过,您教导的我记住了。”
他口是心非地告别了恩师。他真尝到了那“三字”的文化魅力:三字之妙,妙不可言!上司亲睐,同事面喜,大款恭维,老婆飞眉。小鸟蜜蜂紧相相随。车辆穿梭,宾客如云,面如桃花。好烟好酒,专人销售;黑的黄的,鱼贯而入。慢慢地,谭渊已经考察了八个国家,海陆空三路走遍,黑白黄人都见了,热带寒带别墅都有了……
今天,他再也不埋怨那傻蛋和挖药的农民了。
谭渊终于累了--他谋钱累、数钱累、喝酒累、吃肉肉累、赔笑笑累、算计人、算计事儿更累。他确实想安静休息一会。他躺在沙发上一会儿就迷糊了过去:当初刚入道时,总感到上司们很威严、很正经、令人恐惧。现在他才知道,他们好些才是化过装的演员,台上台下两张脸!谁能拨动他们的兴奋中枢,他们脸上那层胭脂白粉,顷刻间就会结成老牛皮!没有什么奇异之才,无非有三个最爱:第一个最爱吃肉,特别是那下边的嫩肉肉。从来不怕血压、血脂升高。一旦吃了肉肉,什么法令、圣旨都会化作耳边风!另一个最爱就是傍大款寻觅通天币!只要有币、舍得币,不说人品如何,就是好朋友。币不说种类,钢材、水泥、砖头、现货、折子、充值卡、购物券、股票、黑的白的、软的硬的、古的今的,来者不拒。不来即诱,诱了没来,“致死深埋”,面无羞涩,也无愧色!只要不是冥币!哈哈,假洋鬼子,鼻子插葱好装象,器官没有啥异样;脱掉衣服比猪脏,气味熏天冲倒墙。第三个最爱,就是通天桥。通天桥就是地铁一样的关系。只要“老铁”得金子,提你副师弹烟灰。哈哈哈,说实在的,咱还就是沾了那些贪哥哥的光呢。假如他们都是公正无私、点滴不沾、滴腥不闻,咱那神笔还不是茅坑的一段枯枝么!当初在废发票上签字,不是千古笑料么?哈哈哈……
一梦醒来,他发了一身泠汗!心想:我是不是说了梦话,仆人是不是听到了?“阿三、阿三,干什么呢?”他急呼着阿三。阿三应着声,好一会儿才进来忙问到:“官人,有什么吩咐?刚才我正在为你做鱼……”谭渊:“好了!没事!”谭渊深深地松了一口气。阿三感到莫名其妙!
谭渊真地感到,自己把那神笔的‘三字经’经营到了极致,也感到了左右逢源、一路飙升的风光和成就感。他自豪自己伟大的成功!他暗自庆幸这支笔马良的神笔;他也庆幸伟大的父母那个伟大的动作造就了自己这么个旷世之才;他也苦笑着回忆他多年来的风光蒸煮着苦涩的种种表演!也为他暗地里与哥儿们一起、或自己私下干的种种罪恶勾当而颤栗!真的也来之不易,心中的那些隐痛只能自己扛着!但是,他真的坚信了--在这圈子里混,只要自己给田里下了雨,种子就会发芽,这是“硬道理”!郭老先生的叮嘱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了。
至于神笔的奇怪,乡上区上的人现在也不议论了。但是,谭渊自己有时觉得总在心里有个什么结。怎么到区上来之后,他发现那笔管吐红水时候多了、比较厉害了!但是,他曾试着用其它笔签字,竟一个字都不会写了。他怕丢了尊严,他只能用这神笔。他心想,只要挥之有效,管它黑水吐红呢!
一日,他带着二个小蜜(外呼小妹),开着伯爵车,后面跟着一干“闻屁虫”,回到他那枣子沟村小院落。在他发现那支笔的土墙缝处,立了一通五米高、二米宽的汉白玉石碑!上面刻着“上苍鸿德,遗我神笔。老铁扶搀,成就谭渊。三字通天,浩恩无边。谭家福缘,没齿纪念。感恩戴德,永不怠慢。官财运脉,万世绵绵!立石谭渊”。他和二小一起烧了三炷香。一群“磕头虫”在后边自觉地三叩首。再回到他父母碎石头堆成的坟旁,捡来几块较有样子的石头,垒起一个小窑窝,点着一个蜡烛,叩头、烧纸、祷告!他不无惊讶和忏悔地说:“啊,亲爱的、伟大的父亲、母亲,儿才知道你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!你们来世上最大的、也最令儿刻骨铭心、最感激不尽的伟绩,就是给儿在墙缝珍藏一支发财笔。你们在这里躺了这么些年,儿也很少来烧纸,对不起二老!儿本来打算也给二老立两通大理石碑的。但是,现代人都讲实用!神笔,现在对我来说是巨无霸,很实惠的!而您们二老的试用期也过了,为了建设节约型社会,立碑就免了吧!二老的灵魂一定会理解儿吧!”谭渊表达感激之情后,回村去看望傻蛋。随从者中有几位一路上偷着笑,差点笑掉大牙!回村后,谭大人叫秘书给傻蛋送了二百元和二条小熊猫烟,表示对傻蛋“启蒙”之恩的酬谢。傻蛋说道:“你是国家的大人物了,这东西傻蛋受用不起!”傻蛋把东西放在小车盖子上扭头跑进家,关起了红色铁大门。村子里许多人知道谭渊回来祭墙上坟。但是,只有几个人出门凑热闹,其他人都在门缝隙里面嫉妒而卑视地偷看着。
几年后,谭渊已经荣升为乌烟市里的大官了。
现在,他名副其实地跻身上流社会了。多年也不回那枣子沟了。只是每逢节日派他的秘书去给那块汉白玉石碑上香。一次,秘书们发现汉白玉功德碑,不知谁涂上许多牛粪,已经干了。秘书们为了表忠心,他咬着牙悄悄搽干净,再没敢吱声。
谭渊现在正是风光无限好。一个节日,他仍开着公配的宝马车,会见他的一群靓妹。海滨的风光和美人,简直是造物主的杰作。他感到在这里会见美人,才是他这身份的人的真正价值!也是“天官赐福”啊,谁人可及?第三天,他来到5号别墅,会见第五个小妹,谭渊叫她靓妹。一番不需言表的作为,出色展现了一个近乎天命的老人英姿!靓妹也像吃了一顿大餐一样鼓起肉囊和钱囊。作为农家女,她有幸步入上流社会的“天堂之家”,不仅没有被嫌弃、被抛弃,尚且情笃如初。她也认为是父母烧香积累的功德!
中秋节到了。靓妹突然得知母亲病重回家照顾。因为几年深宫大院闺房里那富裕的饥饿、华贵的寂寞干枯的生活,使她几乎发疯。这天,她借机和最知心的朋友阿梅聊天解解闷。夜深了,她们谈到了兴致上时,她把自己最保密的话告诉了阿梅。她说:“我那位谭哥,现在已经是乌烟市的大磊磊官了。他眼神一变,一堆人浑身打颤;态度稍微不好,空了的箱子很快就有钞票填饱;神笔一挥,黄金扎堆。好不威风!美女竟芳,钞票无疆;地面天上,他驰骋无僵。像他这样的大磊磊官儿,呼风唤雨,谁敢管他,谁能管他?谁又不想借用他的神笔揩点油脂呢?金钱美人,天设地造。咱为什么不抓住这香喷喷的“鸡鱼”?不奉献蜜罐罐,哪来钱串串?他是有权不用,过期作废!咱是有房不租,空磨青春;微本宏利,何乐不为!到了秋冬,叶败悲风!呵呵,咱这里的世道就是狐狸哄乌鸦,权力玩傻瓜。枉牵一根筋,白白埋韶华?”
阿梅差点恶心。但是,为了靓妹的面子她强忍着。阿梅有点怀疑。她心想:三个字就可以玩魔法、无法无天了么?靓妹这些年……哀!
靓妹更加津津有味:“阿梅,我的长哥,这些年给我花了近百万。他那天兴奋之后告诉了他的秘密。他说:‘这支笔是上天特赐我谭家的神笔。在我家的土墙里藏了几代人了,在我身上显灵了。它真的特别神奇:只要我写上那三个字,国家的权力就会变成我敛财的挖掘机。我再用敛来的金山银堆喂养一群‘老铁’。他们自然会帮我长上腾飞的翅膀!它真的很神、好得很!自从我得到了这神笔,
慢慢地就由白痴变成步步青云的大‘长’;原来的胆小鬼变成贪婪的魔王;小绵羊变成威猛的虎狼;穷光蛋变成石崇的钱囊!阳萎的那个变成不倒的金枪;我也长上能喝血化肉的胃囊;上窜的路宽绰成刘翔的赛跑场;所有梦想统统能化作黄金万两;山坳的窑洞成了城市风景区的别墅洋房;上司常常把我镌刻在他温热的胸膛……
阿哥说,神笔给了他智慧:“他手头紧了,就作人贩子”。作人贩子就是把那天真热狂、想调动、不想调动的人们,如同掺牌倒页子似的捣鼓一茬。那些‘愿者’们就会乖乖‘上钩’;不愿者就自认晦气。再就是“卖官帽”。那些怕感冒的、喜欢打扮的、爱扎势的、急需帽子想疯了的,只要他能排上队,领到号儿就算万幸,有能耐,就会不论价格高低、质量的优劣竞相购买。这买卖咱在暗室里做的,天衣无缝、保证双赢,没有风险的!三是见缝插针搞基建。不管是蚂蚁类,还是大象类基建,千万记住“亲自抓”,绝不允许“第三者插足”这个法宝,保证你酒足饭饱、金币鱼贯而入。四是建私帐。凡不能见人见光的收支,统统在这里放野马。还有虚开发票,哭穷要奶吃……
“哈哈哈,妈呀!天机不可泄露!记住,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……不过,阿哥说那笔明明是吸着蓝墨水,可是,过去吐浅红色,后来老吐红水,现在吐出来已经是黑红色了,不知道啥原因?”靓妹打住了。
阿梅既惊讶、痛苦,又认为这事越来越离谱。她一夜没有睡着。靓妹感到有些失口了,悄悄地在阿梅的枕头下压了两万元,暗示保密。
阿梅怎么也睡不着!她怀疑谭渊那支废旧钢笔,怎么就成了神笔的?太玄了吧?他虽然只识三个字,但他官儿做大了,就是是他有本事,成长为国家“新型人才”。怎么能变得头顶生疮、脚底流脓的了呢?
阿梅又想,靓妹凭什么如此风光呢?不就是人家身段比我好,小嘴巴会说妖话,小眼睛会放金钩,小脸不怕猪秽,肉壶能吸万髓,弄钱粪埋人格么……啊,人到这份上还怕什么?
……呜……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,原来村口一辆警车呼叫着来了。阿梅跑出去看。啊!街道熙熙攘攘的。她惊愕地发现靓妹被几个公安请上了车!临走前,靓妹从车窗给她撇来一个大山般的眼色。机敏的阿梅,猜想到这眼色是在封自己的嘴巴!她压住内心的酸楚,捂着鼻子跑回家,趴在枕头上打冷颤。
几个月后,省报纸上刊出了靓妹和她的情哥谭渊分别被判刑的消息……
传说很多。有人说,谭渊在狱中忏悔说:“我的笔就是一支我根本无法控制的神笔!我拿上它,就像喝醉酒一样,什么也不知道了,只知道写那三个字!在市上来后,我常常发现它半夜也吐红水,而且颜色越来越深!我已经意识到,这大概是老天发怒的一种警告信号!但是,为了我很多很多还没有实现的欲望、为了保住我的位子和风光,过去的我,侥幸地都疏忽了。现在,我恨它,抱怨老爸和老土墙!为了我去了冥国能够安然,我请求政府什么话都别说了、千万别再往下追查了,直接把它送到炼钢炉熔化掉,再深埋万丈,再也别让它害人害国就是了!”最后,他垂泪走向了遥远的那边……有人说,靓妹患上了宫颈癌,癌细胞扩散到了头发梢和指甲尖了……
阿梅看到报纸上谭渊被处决的消息,心花怒放!她不无遗憾地喃喃自语:“天下的人都读书。那么多读书拿笔的、没拿笔的,不是为国家建功立业,就是耕田经商、勤劳致富,不也都很平安幸福么?谭渊那支破笔,怎么就成了杀头刀呢?!”阿梅暗暗庆幸靓妹没有供出自己。又想,靓妹的这个忠义,要让自己负载沉重的羞耻及罪恶!她最终决定,把那二万元悄悄地塞进乡里福利院的信箱里。信封上面写着“无名氏捐”。她砸碎了她家的全部钢笔、油笔、铅笔,还有几根粉笔,拎着笼子,扛起锄头,哼着小曲,走向了她已经荒芜很久的田间……
村子里人议论着:“谭渊立的那块大石碑,昨晚也叫雷电击碎了!”
那个郭老先生懊悔到:“哎!我当年教他写字,是想让他为咱百姓多办点事。前几年还回来看望我,曾告诫过他。但是,没有想到他竟然铸成了这么大的错!孟子早就说过:‘义胜欲则昌,欲胜义则亡’。历史上,屈原用一支笔写成了爱国诗篇《离骚》;文天祥写出了不朽的《正气歌》;王羲之写出了行书之王《兰亭序》;钱学森成就了导弹之父;毛泽东写出了一个新中国……谭渊这娃,就是‘欲胜义’了!那笔确实也有点神,竟然蓝水吐红色,明明是老天发怒的警示……”一位长老不无遗憾地用拐杖戳着地面感叹道:“哎!据说他拿上那支笔后,就有点不由自主的劲儿了,自己心儿不正,加上神笔也催他啊!要早知道是这样,当年还不如砸了呢!真是怪了,叫人想不通!古往今来,只在神话传说中听说马良有个神笔,再没有听说过什么神笔啊!千年都念圣贤书,多少人才成国柱!谭渊任贪纵野马,神笔邪念把命输!死到临头毁笔晚,岂晓内中两鬼持?孽由心笔饕餮迫,何怨天道令呜呼!”
乌烟市热议一段后,很快平静如同以往了。
后面的工作仍在秘密进行。公安机关曾查抄谭渊办公室时,发现那支笔还在不停地流着黑红色的水,房间的大理石地板上已成一片黑色“血海”了。市上官员见状,个个瞠目结舌。觉得这事儿很奇怪!让这笔再存在下去,乌烟市不知还会发生什么怪事呢?但是,他们也苦于无法解释。最终还是决定取来谭渊几根头发,与那笔一起装进密闭的容器中,送到国内权威的科研机构去了……
石头山的天,还是那样的蓝。那只喜鹊在谭渊老家的树杈上欢叫着流出了酸涩的泪……
2009.10
关山重重橄榄枝
夏
二千年夏,仁家山发展区狂风横卷,沙土飞扬。火烧云布满天空,把人的脸儿照得通红。
人们东来西往、急急忙忙,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地疯狂地寻找着。心里基本上趋向一个念头:恨不得一夜驮来黄金矿,登上首富排行榜。几年间,一些人是高楼大厦如林立,一些人仍是茅草矮屋羞躲藏。有的人使权弄计敛银两,更多的人绞尽脑汁去经商,有的人怨天尤人空怅惘。传统的道德、法规理念在不少人的脑子中慢慢淡化,在有些人甚至化为乌有。想钱、谋钱、赚钱、换着法子套钱、闹钱,似乎成了这个时代人们唯一实用的价值观,也似乎成了人们说话、做事、看人的一个无需规定的标准。
说的是一个经济腾飞的风潮席卷来时,人们的思维的风向标的急剧转向金钱的一种社会向度。
在仁家山地区北坡岭脚下,有个在衙门里也算风光过多年的青年纪周,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似乎畸形、又似乎时髦的大潮。他习惯于按照正统的思维行事,不会向当权者弯腰、叩头和溜须,不想像螃蟹、磕头虫一样做事走路。因而,被场上那阳得可爱、暗得可怕的潜规则渐渐沉入水底了。
人们这样议论:他是站在金矿讨饭,端着金碗打颤的人。脑子不通窍,地里少几料。也有人夸张地说:他埋头拉车不看路,年年开荒播善良,岁岁懊恼满地荒;头顶日月熬,汗水牛饮饱,收获时节没他了。真是个:品端行正难当钱,忠义直肠靠边站。风雨贯窗半世恨,韶华流去难回前。
因为生计所窘迫,纪周承包了几亩山地。这天,他漫无目的地在山坡上转悠着,最后,懒洋洋地躺在田垄上,幻想着天上的紫微星的祥光照射。说来也怪,北坡岭上慢悠悠走下来一位白须老道。他小声唱到:
“满腹经纶难补天,不合时势终枉谈。
莫若励志过关山,踏破鞋子觅橄榄。
一枝橄榄若在手,折杀晦气换君天!
关山自古四道关,不过隘关皆梦魇。
山上峰高隘又险,要过必先腿磨短。
傻蛋也能通窍眼,悠然自乐攒银钱。
欲问其中何密件?潜进暗道问袖管!”
他一边唱,一边打着手势渐渐走远了!
纪周如醍醐灌顶。回家后,在夢呓中还嚼着白须老道的诗。妻子把那梦话听得似懂非懂。她猜想,关,不是官么?橄榄是什么?暗道、密件又是些什么呢?……
他忽然惊醒,浑身哆嗦起来。妻子问他刚才说的什么?他说:“今遇一白须道人唱了一段歌词,好像有意为我们指点迷津。但他道出了可怕的世相!”妻问:“有什么事可怕?”他说:“现在好多事情,都成了暗道袖管之事,还了得?我怕管天雨的,收了人的金子放开天闸,洪水漫卷走了地球;怕管地维的,吃了人的黑食松了手,让地球掉下去摔碎;怕管地壳的,得了人贿赂失职,使地球破成两半了,把人类掉进岩浆里煮死;怕管火焰山的,拿了人贿金去找小姐,让烈火烤焦地球上的生命……”
正好,诤友真馗造访,见状说道:“纪周啊纪周,你满肚子诗书礼义春秋、章规方圆,岂不迂腐?如今谁用这些?在那场上,要学会几个看家的本事,这就是——厚脸铁心垫背石,点头哈腰作人梯,揣着心事帮造孽,昧上良心钻缝隙!明白吗?你符合那一种?还是想想你家里每顿下锅的米吧!何必想那些天塌地陷的事?不要怨了,贪官历来田里草,拔了一料长一料。循环丰歉已千载,何须忍饿枉心操!天下自古有清腐,日头落后又升了。鱼龙混杂成世道,麻雀有时比鹰高。愚人只顾守忠义,枉怪天时不驻脚!”
纪周就是不信邪。他想:我明明是按照桌面上大声讲的办事啊,有什么错啊?白居易说“草萤耀眼终非火,荷露虽团岂是珠?”清人屈大均曾言:“碧玉归天地,丹心痛入天”我相信,日月昼夜轮班,天理总会回环的!我做不出卖良心的事的!
真馗既赞赏他坚守情操,又对他的愚顽不化感到失望。就说:“哎,桌面上讲的,一半只能听不能干;桌子下边干的,大胆干却一点不能说。这就是上司内心里的敛金、玩人智慧!还不明白?真傻瓜!”
纪周很不服气。他忽然转移话题,兴奋地喊:“夫人,夫人!我成功了,我带回了那个撖揽枝!……”他高兴得险些发狂!夫人急跑过来:“啊!你怎么啦?那是咱家的扫帚啊!你……”
纪周顿时也莫名其妙,感到很奇怪。明明刚才亲眼所见、亲身所为,怎么……?
他细细回想了一会,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他刚才的神遇:
远处飞来一匹金麒麟,驮着关公的大刀、悟能的神耙、悟空的金箍棒、还有吴刚的利斧。它殷勤地服侍我上了它的玉鞍。我腾云穿雾,一下子就越过了老道指那些个关山,到达了公正村。村长递我一支树枝说;“我一看,你是一身清气、满身铁骨、一腔侠胆、一颗红透的心之人,送你一枝橄榄枝。你拿上它,就可以驱杀邪魔恶鬼,拯救老实为社会做事而被幸福疏漏了的好人。凡哪些邪恶之徒以奸术想来骗我公正村的人,我都会一眼看穿,并把他们统统拒之门外了。
“老纪切记,带回去后,把它插入你家土地堂前的净土中,千万恭恭敬敬,且莫傲慢!你和以往一样做人,两眼平视,永不势利;用脚走路,步步着地;用心做秤,不失偏颇;清水洗浴,净洁身心;汗水浇禾,莫思坐享;守望地界,莫贪他垄;认定一事,默默奋蹄;戒奢似俭,忠厚以恒!只要这样坚持,你会自明一切的!”
纪周越讲越来劲,嘎然而停。他冒出一身大汗,一看自己怎么还是在他的篱笆屋的土炕上啊?
真馗笑着说:“幻觉!幻觉!你真傻得可爱!”
傍晚的躁热,炙烤着他的篱笆屋,蝉拼命地叫着。纪周大汗淋漓。夫人被吓得面色苍白。她急忙用毛巾给他擦汗,边搽边催:“走!快找村头的眼镜蛇那里弄点草药医医!”纪周傻傻地坐着一言不发。其实,他深谙其道: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橄榄枝,咱也不会什么暗道秘笈。自己在场上患的心理病,孙思邈也没有办法!他就是不想让妻子失望,才不愿意说清那场上的根由。刚才是他思虑过度的幻觉而已,好在也能安慰一下妻子。
夜深了,孩子睡了。妻还呆呆地守着他,千般地逗他高兴,追问着下午的事。他照实讲后妻子笑了。妻子反而给他讲起了西游记中唐僧师徒、南极科考队员,飞天探月的故事!她说:“哎,你甭说,那老道的歌词,说不定还是一缕紫气呢?咱不通暗道袖管之事,咱也得拿出诚心和勇气啊。多少双臂残废的人,用脚趾写出了绝妙华章;多少瞎子唱出《敢问路在何方》的妙曲;多少聋哑人表演出令人喝彩的《千手观音》舞蹈;多少傻瓜也学会了“检查”、学会了“忽悠”?明明是鹦鹉学舌、欺世盗名,却厚着脸皮美其名曰“重要讲话”。哈哈!难道这世界真的到处都布满荒唐么?不一定吧!”
他夫妻俩决心验证一下老道的话。但是,关山到哪里?他们很迷茫。所以,又来到北坡岭古道,碰碰运气,等待那老道再次指点迷津!
秋
几个月流火的日子,烤红了枫叶,烤红了辣椒,催熟了苹果,也烤焦了他们的心!说来也巧,那白须老道果然下山来了。他微闭双眼念叨着:
“东南西北皆有路,不开窍者四面雾。
举目朱门即为关,自古黄白通神仙。
关山遥遥千万里,识相借力移眼前。
如今不比谁方圆,占了山头傻作贤。”
老道的八句诗,不就是给他老俩口指路么?
据说向西翻过十架山,那边有个红门,是不是个关呢?先试试吧。他们一直走到深夜,休至一块青石上。第二日卯时,老俩口来到朱门。果然是基关。关长叫校人猴。人们说他是爬虫大学的幼儿学历。校关长睥睨地望着他俩破衣烂衫和手里提的破鸡笼,不屑一顾地说:“提了个破鸡笼,还是空的!哪儿有诚意?讨饭往乡里走!”说罢,坐皇冠车走了。
第二十次折腾后的一天,纪周和妻扔掉破鸡笼,换了件新衣服,径直见到校关长。“怎么又来了,找我干什么?”校关长看他没有一点表示的意思,若无其事地说。他们心中燃烧了几吨煤的能量,终于瞬间迸发了:“校关长,我一看你就是个雁过拔毛的家伙!我们卖了鸡做盘缠的,怎么嫌我鸡笼空着?天府派你在基关是专门做揩油工的么?昨天那八个阔人、胖人、白人、美人给你送了几锭金子?我看你就是一副势利狗相!”眼见得校关长脸色由红变青,由青变紫,一会全黑了。半晌放不出一丝屁。妻子语气和蔼地央求到:“校关长,我夫是被逼上梁山之人。这几十天昼夜等你劳累坏了,说气话的!别见怪!我们发达了,一定好好孝敬你!”
校关长见纪周戳到他痛点,恨上心头,眼发直、腿筛糠,又气又怕、想哭想笑,都没有成功!又听其妻子还要报恩的甜话,于是借机下了台!他说:“把你们一家人的姓名、年龄、住址、田亩、收入等明细报上来!”纪周夫妻忙说:“已报过两次了啊!”校关长说:“报了?那你到废品收购站找去!”妻忙陪笑到:“好!好!”然而,校关长处在进退两难的矛盾中:我当年巨额的投资才坐上了这把交椅。不为捞点黄白之物,我是傻瓜?像他这个瘦老鼠尾巴没有半钱油,我何时熬出利润来呢?不给他办签证吧,咱给大儿二女三姐四妹、五哥六弟七姑八姨、七爸九叔十奶亲舅干爹、卖莱的、掏粪的,凡上面有来路的,咱都放行了。这里面的那点猫腻,连树上的麻雀乌鸦都很明白,只是暂时还没有人捅破那张纸罢了。尽管我得了“硬货”放引了,但是,他们都被公正村拒之门外了。那是他们运气不好。再说眼前这个沦落为穷乡僻壤的伶仃之辈,无什么来头,即使给他放行,他也不会如愿的。况且,这纪周满腹臭理,像个茅坑的石子,咱这个捐来的关长,哪里是他对手呢?至于咱黄白之事,下次遇见了粗腰臀肥的,咱指甲上稍微加点力,也能以一当十的。放弃这个瘦鼠尾巴也不碍数?
……
据说,介关还很遥远。梁老道的诗“山上峰高隘又险,要过先要腿磨短。”听了真的有点怕人。基关已经把他们的脚磨了好几个大水泡,但是腿还没有短啊!纪周想,继续爬吧!
冬
介关的目标正在扑朔迷离时,他们忽然想起白须道人“东南西北皆有路,不开窍者四面雾。举目朱门皆为关,自古黄白通神仙……”的句子。纪周想:这话怎么总是有点雾里看花啊!开什么窍?黄花菜,还是金子?白面粉,还是白银?识相者?怎么识相?方、圆?占了山头?哈哈!反正咱什么也没有,咱只有一身子的真理,就凭它!
漫天雪飞寒气逼;关山何处春风吹?呼呼已有数月过,万里山壑仍迷离!脚下,崇山峻岭岩叠嶂;耳边,寒风萧萧野兽嚎。心下茫然凄凄,何处排遣寥寂?好深的山,好密的林,阴森森,怪怕人。
他们拖着羸弱的身子,好不容易挪到了密林深处的介关,禀报了来由。一位高大肥胖、鼓着啤酒大肚子的人,眼睛盯得他们本来寒碜的样子直发抖,说:“这事嘛,呵呵!你知道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故事么?找户关去吧!”介关长说得倒轻松。可是,纪周夫妇已饿得肠胃几乎粘连,手脚早已冻裂了。纪周气急败坏。转而又想,咱既无黄白,本就是不识相,且走到矮檐下,不得不忍气。官人一跬步,下人万里路。何况咱山野草民?那就先去户关吧。
户关,据说在万壑岭的虎狼崖,好险:距基关三千里山路,距离介关一万三千里。沿路荊棘满山,怪石挡道,虎狼成群。山凹里不时见到孩子的鞋子和血迹。曾有人耳语过:“过这虎狼崖时,不时有人失踪,因为他们不知野兽习性,没带足够的肉食而被虎狼叼去了!可要小心啊!”但这里是翻过关山的咽喉。这一万三千里路少了一步也不行啊!
黄风卷来满山雪,纷纷扬扬掩兽迹;险路漫漫无驿站,深沟空寂谜人寰!晃忽中,他们拄着拐杖,在这羊肠山道上滚爬了三月余!纪周夫人的棉袄早被野枣子挂得破絮一片了。纪周和妻子挪动着疲惫身子,坐在了枯树旁休息,啃了几口窝窝头,捏一撮雪塞进了嘴里……
又不知多少日子过去了,也不知穿过多少密林、爬过多少雪岭,这天他们忽然看见一扇射着寒光的朱红大门。门楣上一横匾题写着“户关暑”!大门两侧凶悍的石狮子眼晴,远远就射出可怕光箭!夫妻俩见状,心惊胆颤,不由地打了个趔趄!面面相觑,徘徊于大门前面!好大一会儿,总算定了神,鼓足了勇气走近朱红大门。岂料那不知晦朔、难懂春秋的五大三粗门卫,见纪周夫妇没有送银子竟把纪周夫妇推搡进了十米外的水沟。纪周夫妇爬上来时满身冰凌。哆嗦着、嗫嚅着、挣扎着!纪周用上吃奶的劲高喊:“天啦!户关头儿在哪里?怎么养这多可恶的狼狗?”这时,真假狼狗的狂吠声、恐吓声、纪周夫妇的挣扎声、山鸟的不平声,声声凄厉!
岂料惊出大殿里的贵人,长得是:方头方脸、方墩墩身子阔阔的肩、挺挺的肚子僵僵的眼、慢悠悠的动作低低的咽!衙役们反告说:“田关长,刁民夫妇闹事!”纪周乘机陈述了来由和受屈的事儿。田关长看见纪周一副伶仃相,吼道:“哼!那州那县的榆木疙瘩?穷鬼,干着指头蘸盐吃,手提鸡笼登天庭,还在关署撒泼?你们凭什么到公正村?即使去公正村,那里的人也是要吃饭的嘛!找天府去!”纪周气得晕厥过去。
真是:万千山岭腿将折,老道玉言当枉说。不舍黄白鸡狗厌,谁知纪周已虚脱?关关都耍揩金术,何遣黄金做使者?
纪周夫妇半晌苏醒过来,出了户关大门,嗫嚅着、蹒跚着,半跌半倒地挪到一座破庙的残檐下!
他们心想,为什么关长们的眼神一样贼?老道的话真是妙语真禅啊!,我们有什么能力敬奉诸神呢?这衙署本来就不是穷人来的地方。回家吧,不去了!妻子还说要拿出诚心和勇气我还曾想总有天理在握,原来都是些孩子天真的想法!哎!什么也顾不上了,还是老命要紧。纪周昏昏倒下了,妻子也半晌没有声息。
风起着哨子,残叶不时飞来,打着他们冰青的脸。“你们是要过关山吗?”忽然,身后庙中传来声音。纪周于惊恐之中答道:“是啊!你是谁?怎么知道的?”庙内又说道:“你俩伶仃成这样子了,能去得了么?我一看便知,你们是忠义善良、饱受饥寒、遭遇霜冻之人!”夫妻俩呜呜噎噎起来:“我们一生恪守儒道,时时守节,从来不越雷池半步。可就是雨不湿我田,地不长我苗!”“倘若如此,莫要愁,听我讲!”庙内人说:“这是因为你们只方不圆、水清无鱼之故!你有人气、才气,夫人有善气,你们做人没有奴才相,这很可贵,并无错!只是大势难违啊!目下环境严重污染,气候失律。好人好心无好报,跳梁阿丑正走俏,也不罕见。不过,你们没有黄白之物,也不愿意下跪烧香,要改善命运,就只有靠你循着天理、天条勇敢求索了。今赐给你们‘青龙偃月刀’一把,它会将天条、智慧、勇气熔铸成“五气”——浩然之气、熔金之气、穿地之气、冲天贯日之气和阴柔之气!这五气凝聚,会是你们见山山开、见海海凝、见金金熔、见妖妖绝!大胆去吧!”
纪周夫妻慌忙起身向后一看,果然是关公爷显灵。他红脸美髯、满目侠气。他们忙向关公爷谢过,抓起书有“忠义通衢”的“青龙偃月刀”启程了!
那匹金骐麟真的飘云般地又飞到纪周跟前,用鬃毛亲着他们,示意驮着他们直达天府!他们只听见耳边一阵呼啸声,便马踏飞燕般地到达了天府。
那天官,彪形大汉,白面细眼,圆腹阔肩,一副和善的面相。见纪周的宝刀,他十分惊讶。忙说:“这冰天雪地、蜿蜒纵横几万里怎么来的?你们的所求与冤屈,一见宝刀我都明白了!”纪周即娓娓道来:“我是仁家山北坡岭被屈冤的一介草民,原本无侯爵之亲、官宦之裙,也无细软之物。只赖读了一些书,曾在衙门卖力流汗。终因为学不会看眼色行事,别人当我是他们贪金升迁的障碍,故而招惹些霉气缠身,以致被诬、被骗沦落到如此地步。今欲过关山……可是,关隘如林,关关卡金,才被折磨得如此伶仃。关帝被感动,赐我宝刀,作为护身开道之物,不必见怕!求大人做主!”天官见他刀柄上的“忠义通衢”四个大字说道:“奥!你堂堂正气,所诉也是天公地道的事,安敢敲诈、刁难你们?你带着宝刀去找各关长。他们一见这把宝刀,看谁还敢再横?”“不行的!我要给天关大人说明白:大王不要见怪,凡间流传着:想包山庄要送鹿腿象牙;要想买地开发就要送安寝堂……白须老道也曾说黄白之事……我终生无所相送,有也不送,还讨厌人送,所以,我就成了另类!”
天官发怒道:“那些个衙署、关长、村盖子、地霸王,侵吞天府给黎民的恩赐不说,而且雁过拔毛、牙缝渗血,真是虎狼兽性,猖獗至极!”
纪周补充到:“也不全是这样狠,街谈巷议的,也不足为凭,大王不要太过生气。咱天府里永远青天一片,明镜高悬,这就是我们百姓的大幸啊!……”
天官两眼发直,半晌木然!忽然间“啪”地猛拍了一下府案,桌案上的青铜仙鹤都被震到了!小喽啰们吓得两腿发软,急忙上前竖起。天官怒吼:“那些龟儿子,阳奉阴违,如此践踏天条王法,简直翻天了!如此下去,这还了得?!”“你的一席话,忠肝昭昭,义胆灿灿,这就给天庭献的一件大宝!我今天就派人下去,全面查处以谢天下。你回去吧!”
天官唤来一彪形大汉的衙役嘱咐道:“彻查各关,严惩不贷。日后,凡如此忠义贫困善良之人所诉诸事,务必照天条一一兑现。如谁有半点怠慢,一律就地罢免。首恶分子严办!去吧!”
纪周夫妇暗喜:关帝这“忠义通衢”大刀,还真地厉害,天府也认它啊!
纪周偷偷问这大汉衙役是什么人?有人悄悄回答道:“他是天府户部的花翎长官,叫秦伯铡。专管天下各地官员的户口和帽子的,谁不害怕?花翎长官曾经放了一个哑屁,喽啰们为了闻到屁味儿,蜂拥而挤,竟然有两个喽啰被踩折了腿!自后,他轻易不敢放屁了。可见,他的分量了!”纪周心里踏实多了。
花翎长官去做准备了。
纪周挎上“忠义通衢”大刀,带着妻子出了天府大门。他们兴奋地抱成一团,舞成了一朵大莲花。
真是:阎王也比小鬼亲,知晓真相也气晕。莫道良人无路走,万里晴空有关公。
再说那崇山峻岭万里路,他夫妻俩飞也而过。所有的关署,给纪周点头哈腰、赔笑送行。他们一路凯旋回到了北坡岭。
金麒麟和“忠义通衢”关公刀,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而去。
“老纪,快来!告诉你一个特大消息:你们夫妇去关山后,天府撒下了惩恶济世的感应灵丹了!”真馗得知纪周回来了,飞也似地赶来报告:“这感应灵丹已经产生特效。半年来,校关长开公车逛泰山,摔死在山崖下;绿关长驴驮马载,带一干人马给他老泰山过寿,被极品酒喝死;菊关长因为袒护巨贪,被吓得心肌梗死,睡到半夜上了西天;陈村霸因卖地收受巨额贿金被人告发,吓得突然发晕摔倒,正在医院第三次开颅……”
他接着说:“花翎长官秦伯铡,真是眼明如伯乐,清正似包拯。除上述外,他们已经惩治了一批失职、渎职者。忠良将孙挺、碧玉将逯雨、清廉将包正、威武将华雄等五十余名敢于锄暴安良之将,已新赴空关继任!”纪周惊讶地说:“哎呀!道法自然、这就叫天道吧!”真馗回答到:“是啊!青天丽日,岂容贪鬼恶棍横行、良人受害?那些心术不正的人,虽然也去了公正村,都被拒之门外,一个个空手垂头而归!这也是天道啊,天道!”
春
今天,阳光格外明媚。天似穹庐碧如蓝,万里春风柔且绵。
冰冻的河床开始融化;北坡岭上透出了泥土的芬芳;喜鹊喳喳地欢叫起来;薄薄的雪被上顶出了点点葱绿;山崖的迎春花笑意地摇动着花枝。纪周院子中,原来密不透风的杂草荆棘,全部绽成了小小红杜鹃;那颗干枯多年的老槐,也奇迹般发出绿芽子;门前小畦中露出了嫩嫩的韭黃。
真馗高兴地去看纪周的橄榄枝。他不由得把鼻子贴上去
闻个不停,说:“这样鲜嫩,翠色欲滴啊!她可不是一般的橄榄枝,她是你万里山路的艰苦与诚心的见证,是天府公正行使天道之威的象征啊!你看,她的到来,咱这里的晦气很快烟消云散,阳气蒸腾而上。天蓝了、水绿了、鸟多了、笑声高了,许多正善之人的产业兴旺起来了……”
那个北坡岭梯田的土垄,已是坦荡通衢,绿树成荫;纪周那百十亩果园四野飘香;百亩幼松、刺槐、核桃如雨后春笋;大红袍花椒染得满山红。四方商贾,络绎不绝。纪周的文达公司,在鞭狍声中开业了。旧业复苏,春气环漾,一派盎然!九州八县各路的方家、大腕、大仙们,云集北坡岭道贺:华岳来函、南岳飞雁,应接不暇!
人们陶醉在天道酬勤、天道无私的无限哲思的欢乐海洋中!久违的童友、同事、朋友都笑呵呵地来看望老纪了……
一位同道者作诗云:“一支橄榄插院中,半生晦气随东风!烟消云散天蓝透,山岭顽石易宝珍。”
王奎郑重地说:“好心人天不负,度尽劫波新岸出。心没欺人天不欺!白须老道的指点,关帝的豪气义胆,金麒麟的飞天相助,天府的猎猎旌旗,公正村长的锦心玉言,诤友同道者的肝胆相照,都是你的一世福报,也是天下忠善之人的福报啊!”
一批批朋友参观了他的橄榄枝和复兴的许多产业,依依惜别归去。
静下神后,纪周一家和同道者们,准备前去向橄榄枝行礼!忽然,他们发现,她一瞬间竟然长成一颗翠绿茁壮的橄榄树!枝繁叶茂,祥光四射!他们看着她茂密的枝叶,嗅着那透出的浓浓的香,深深地三鞠躬!
忽然间,他们又发现那些枝叶似乎有了灵性,自然地排列成了几行奇妙的文字阵。他们惊讶地、轻轻地凑近她,亲她、读她、嚼她的奇妙,但谁也认不出来。无奈请来了白须老道,老道端详良久,才发现这文字阵原来是:
“天府不言静静观,大象臭虫皆可辨。
关山万险不为关,天道就验一寸丹。
公正土中育我榄,惩恶扬善降福缘。
智勇忠良有天助,贪毒恶诡挨天鞭。
关公为善施法术,我奉天旨护良贤。
世间妄掠黄白辈,额头必降三尺剑!”
再仔细一看,还有一首是:
“为倒木家华盖墙,今来义士土地堂。
秉承天府拯善羸,永把公正万年彰!”
一干人马谢过老道:“您不愧深谙道法,参透世事,悟通万理啊!几首橄榄诗,真是金玉良言!纪周虽然没有行暗道、袖管、黄白之事,却也是您指点了迷津!不知如何是谢?”老道默默地念了一句:“施惠勿念,受恩莫忘!何言谢哉?”说完笑了笑,飘然而去。
啊!纪周参透了关山路上那无数惊心动魄、风雨血泪里面浸泡出的悠悠哲理!也参透了永载公正和平的橄榄枝天职的神圣和不易!
纪周在他的正厅中央供起一张关公像,两边写上一副对联:
“忠义通衢驱鬼退;
青天似剑佑人来”
他一家毕恭毕敬地久久地弯下腰,祈祷着这棵神圣、至尊、至爱的橄榄树……
2008.1.11